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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确信

    依兰在禾山酒楼里略微增加了对月桂国的了解。

    先王驾崩后,唯一的女儿离香大公主,也就是和月辰王成婚并生下一个儿子的月辰王妃,成为了月桂国的女王。在成为女王之前,她在一场战争中失去了丈夫,虽然那场战争月桂国胜利了。但月辰王牺牲、国师遇刺死亡、国师的女徒弟雪儿下落不明,一系列事件让这场战争给月桂国高层蒙上了一片阴影。所有人都觉得过世的女徒弟雪儿是日辰国刺杀国师的卧底,所以才下落不明。

    而且月辰王妃一直在暗中调查雪儿的下落,国师徒弟雪儿与月辰王的情谊在月桂国老少皆知,自然免不了他们表面肝胆相照、实则两情相悦,私下有男女之情的传言,这些传言已经传了很多年,毕竟月辰王比雪儿大不少,早到了成婚的年纪,一直没有和别的女子来往,实属少见。

    更有甚者,传言,月辰王是因为和雪儿表达爱意被拒绝后,才心灰意冷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和离香公主成婚,那之后唯一的爱好便是在战场上厮杀,大大小小的战场他几乎都要亲临。

    为此,离香虽一直视雪儿为眼中钉,奈何雪儿几乎不进宫,无缘见面,且雪儿与国师、国师未来继承人水涵、还有宇辰王关系颇好,不好撕破脸皮,一直维持友好的关系。

    关于那场战争,有人说雪儿当时在国师所在的护国塔,也有人说雪儿也上了战场。总归,国师之死,月辰王之死,总有一个与她相关。而作为国师继任者的水涵大师,却在此事之后,继任月桂国国师后,前往日辰国修行。

    至于新上任的国师何时去的日辰国,何时回国,无人知晓。先王受先国师之托,一直没有下令追查雪儿的下落,只发了讣告表示厚葬国师与雪儿,他们都护国有功。哪怕没有雪儿的尸体,也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国师为国葬。

    离香公主对雪儿的恨,要追溯到月辰王重伤昏迷期间,曾多次呼唤雪儿的名字,以及最后陪在月辰王身边的士兵口述遇到过雪儿。这更加坚定了公主认为当时雪儿在战场上,月辰王是为救雪儿而死的说法。

    自离香公主成为女王,多年来,不曾间断过暗中追寻雪儿的下落,从月桂国到日辰国遍布眼线的组织一直都在暗中进行这个任务。无论遇到什么波折,追杀雪儿一直都是月桂国的境外特种眼线的附带任务之一。只不过,连女王本人都没见过雪儿,见过雪儿的人除了前国师的人和月辰王的人,几乎没有其他。而除此之外了解内情的人无一不在那天之后都被暗杀消失了。

    所以,雪儿现在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已经过期了的别人茶余饭后的谈点。过去这些年没有新的消息,大家也都不爱谈这个故事了。毕竟这个故事里,没有一个人有好的结局。每每谈起都在叹气。却不敢明目张胆的惋惜雪儿和月辰王的悲剧,毕竟这个国家的掌权者现下是离香公主,可以说雪儿和月辰王曾有感情,但不可说月辰王是雪儿的人,否则被有心人听了去会惹来杀身之祸。

    谁愿意自己的夫君在死后,觉得是她失败地没有抓住他的心,而导致她失败地没有守护住他。

    但战无不胜的月辰王为何会在那样一场已经取得压倒性胜利的战争中,离奇牺牲了呢。没有人知道了。

    依兰东拼西凑了解传言后也只能摇了摇头,如果她就是雪儿的话,那真是没人知道了,因为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当事人都没了。

    原来雪儿在月桂国并不讨喜的,大家会觉得这人有些“祸水”。虽然所有的传言里未提她长得好看,不是“红颜”,但是“祸水”。官方给的厚葬,也不足以抵消人们对月辰王和国师离世的惋惜,或是对她与月辰王故事的不满。多数人认为如果她不遇见月辰王,不跟月辰王有点什么,或者不拒绝月辰王,都将会是一个比现在美满的故事。

    可是依兰不这么觉得,听起来雪儿出身不明,身份不清,肯定没有离香公主那么尊贵,还有谁是比离香公主更好的结婚对象吗。至于前国师遇刺这事,雪儿怎么可能会参加呢,就凭水涵师傅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不可能。也许雪儿的命运就是有些“煞”吧,自己所憧憬的,和眼下所发生所拥有的相差太多,她感到特别特别的孤独。

    依兰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热的,欲哭又无泪,找了个理由出门去见卖鱼的王老板。在他的鱼塘钓鱼,是最好的安静的方式。

    水涵从远处走来“有人过来了”。

    “嗯,水涵师父,你现在有空了吗”依兰看他一眼,又继续看着平静的水面。

    “为师知道你想回去”

    “我想知道安载他们可好,还在找我吗?”

    水涵站着,长发随风微动“兰儿,为师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怎么说,我没法回日辰国,也没法回家吗”

    “你可是喜欢安载?所以才拒绝了宇辰王”

    依兰放下鱼竿,双手托着下巴“很奇怪,这和我听说的不一样,传言里都是雪儿和月辰王的故事,从没提及宇辰王。宇辰王和月辰王什么关系,兄弟吗?”

    “他们的族谱是一族,血缘上没什么关系,只是朋友”。

    “水涵师傅,我甚是想念安载。若是此刻他在,他早就钓到鱼了,还会帮我提回去,还会在我睡不着的时候陪着我哄我”

    水涵撩起衣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佩“这个你带着,万不得已时可以凭此离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好好看,这个送给我了?”

    “嗯,兰儿,为何不问为师带你来月桂国的原因”

    “因为,我觉得问起来故事就太多了。而且都是雪儿的故事,我不是她。在这里我只是一个代替品,而在安载身边,我就是我,我不需要配合任何人演习,我觉得演戏好累,水涵”。

    水涵眼里波动漾开“会不会是,本来没有一道门,你给自己设了一道门”。

    “嗯?”依兰不解的抬头看他。

    “我们都知道你是兰儿。会不会是你太在意月桂国的雪儿,给自己设定了一扇出不去的门。也许,这扇门本就不存在。兰儿可以做任何兰儿想做的事,按兰儿的方式思考和生活,没有囚禁,也就没有出逃的需要”。

    “可是,在这里所有的事情都与雪儿有关,不管是宇辰还是你,都是因为雪儿才会在我身边不是吗。我好像有义务要成为雪儿,我好累,真的好累。我想安载,他是我想逃去的地方”。

    “你爱他吗”水涵悠悠的问。

    “爱?我还不知道,我还不足以去品味这个东西,我还在学习如何爱自己。至少安载让我可以尽情的爱自己”。

    水涵淡淡地说“鱼上钩了,你要将它带到岸上来吗”。

    依兰兴致聊聊,钓鱼的时候很期待钓到鱼,但真的钓到了,却不想带走它,还是放生。她将鱼儿脱钩放生,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看来将这鱼儿带走送到餐桌不是你想要的”

    “杀鱼、刮鳞、取腮,多麻烦呀。而且吃起来,未必美味。不如,让它回到原来的地方,而我也可以继续钓鱼”。

    “安载就是你手里的这条鱼,你喜欢将他抓起又放回,抓起又放回。不要任何结果,不要任何干涉。”

    “嗯,可以这么说吧。我不会伤害他的。”

    “你是否听过,没有鱼饵,鱼也会自己上钩的事。”

    “还有这事?\"依兰来了兴趣“这鱼怕不是傻了吧。”

    “鱼之爱,你又如何知。你问问鱼要的是什么,才知道放生和带走哪个更麻烦”。

    “鱼儿有这个权力吗,钓鱼的是我,我觉得它怎样好便怎样好”

    水涵垂眉看着游走的鱼儿。“兰儿,真正的自由是,愿知己愿知彼。你可愿意认识一下这个世界,认识一下这条你钓上的鱼。不因你知道早晚要放生它,就连看也不看一眼。好歹,你钓上它也是莫大的缘分。没有鱼饵钓上的鱼真的是怪物吗”

    “是的。我不喜欢,若是我看上眼的鱼我会好好研究,带回去养在我自己的鱼缸里。”

    “你只选择自己想看的一面来看,如何识得对方。他是何样就是何样,有多少就是多少。你只知安载对你俯首称臣,可知他另一面全部的面。若有其他面,你还想在他身边吗”。

    “不想”依兰摇头“水涵师傅,我不是神仙,无法知道其他东西,其他人的全部面”。

    “为师是说,你要接纳别人有其他面,允许别人有很多面。不要控制他。”

    “嗯?我有吗”

    “安载听话的时候你喜欢他,不讨喜时扔掉他。岂不是在教他按你的意思行事,限制他的自由。”

    “他可以选择离开我,他是自由的。”

    “那么这样还是你爱他吗,你只是需要他。”

    “有何区别?”

    “需要是痛苦的,爱是痛并幸福着。”

    “我们活着不是充满了需要吗,幸福其实非常非常难,非常非常稀有”。

    “为师只是告诉你,其实你没有这个需要,你自己给自己创造了这个需要,痛苦的是你自己。为师很清楚,你每次同安载发火后,自己更难受”。

    “你的意思是,其实我没那么需要安载?只是我因为现在很被动无奈,创造了这个需求可以逃离这种感受?”

    “兰儿很聪明”

    “我们要如何面对这种感受呢。水涵师傅,自从我知道雪儿的故事后,我就想逃离雪儿。如果我是雪儿的话,该有多难受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成婚了,最后死了。我害怕成为雪儿,害怕成为她后就要面对那种铭心刻骨、食骨入髓的疼痛,我的心好痛,我光是想象了一下我是她就好痛。所以我想走”。

    “兰儿,我们别无选择,只能面对。只能,去承受这份痛”

    “为了什么呢。我连说不的权力都没有吗,命运给我安排了什么故事我都要接受吗,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坏事也没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情到深处,难受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哽咽哭泣。

    “如果说,这也是命运恩赐的呢,让你感到疼痛。无需抹平,除了这块荆棘地,没有一扇门在这痛苦废墟中让你一定要逃离,你看,你并没有被囚禁在这里,你转过身,旁边就是空旷的无边无际,你可以去任何地方,画任何景色,成为任何样子。自然也不必把这块废墟炸掉夷为平地,它并不囚禁你,不存在一扇门门”。

    “水涵师傅,我好难受。呜呜呜。”

    “兰儿”

    “我快不能呼吸了,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世界里只能感受到难受了”

    “没事,尽情的感受吧,感受”

    “水涵师傅,我好像死了,我受不了了,我要死了。呵———”

    “深呼吸”水涵蹲下扶住她的背部,帮她找回呼吸节奏“深呼吸”。

    “这样的世界我要如何面对,我宁愿没有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