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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妻妾

    徐欢儿望着谢明安发愣。她自然记得这个人,声名鹊起的城南谢氏家主,但自当年之事后,他再未进芳华院一步。

    “为什么要赎我?”她更想问,为什么是你?

    谢明安轻轻一笑,“院中一别,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谢某如今已非吴下阿蒙,徐姑娘可愿一顾?”

    徐欢儿一双妙目盯住他许久,道:“容我想想,明日再议。”

    谢明安离去。多年相伴的女侍艳羡:“谢公子真是深情,姑娘还想什么呢?”

    徐欢儿不答,只是站在窗前,将帘子掀起一角,出神望着楼下的马车。她看见一只素手拨开帷幔,似有人与谢明安说话。

    次日一早,芳华院便遣人去谢府传信,说徐姑娘想见太太。

    谢明安皱眉,看向余氏。

    余氏拿着徐欢儿亲手写的帖子,抚了抚上面的玉兰花纹,吩咐备好马车,前往帖中所约的泰和楼。

    那日,这两个女人在泰和楼的雅间中谈了些什么,红叶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杨妈妈留下了谢家送来的所有财物。徐欢儿独身一人,带了贴身衣饰、乐器和琴谱,坐上了一乘小轿,进了谢府。

    余氏让人将园中一处僻静之所收拾出来给她居住,叫做梳红阁。紫苏和红叶两个小丫鬟,也是余氏从自己的陪房中挑选的。

    徐欢儿的从良后生活虽说乏善可陈,倒也自在。余氏沉浸于管理家中生意,并不要她晨昏定省;谢老太太心思都在养育孙儿和与儿媳妇斗法上,除了她刚进府时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外,平时几乎想不起来有她这个人。

    至于其他妾室,刘姨娘本来就不甚得宠,有了女儿谢逸后,亏了身子,再难有孕,便以奉承好谢老太太为第一要务。

    金姨娘上位的方式不甚光明正大,偏偏卖身契又攒在余氏手心里,也不敢十分作妖。她以为自己是余家家生子陪房过来的,总比徐欢儿这烟花女子身份高,话里话外带刺。徐欢儿只图清静,并不理睬。

    紫苏红叶二人原本是在金姨娘做大丫鬟时手下管着的二等丫鬟,因其刻薄,早有怨念。见到徐欢儿如此好脾气,真是怒其不争。

    “姨娘也太给她脸了。都是家生子,谁不清楚谁?她金家有什么体面?家里就剩个老娘和一个烂赌鬼哥哥,败完了家财不说,穷得偷主子房里东西去卖!”

    “太太看她做出不堪的事来,哪还能叫她再碰值钱的东西?便把她手里的钥匙全拿回来了,交由铜钱儿姐姐管着。她没了脸,转头就去勾搭老爷!”

    红叶嘴上不饶人,紫苏虽稳重些,提起金氏元宝儿,也是竹筒倒豆子一般。

    徐欢儿坐在琴台前,用手一抚,叮咚作响:“都是别人的恩怨。我只过自己的日子。”

    偏偏世事不如人愿。一日,谢适和谢遐姐妹俩被各自乳母抱着在园中玩耍,听到梳红阁中抚琴声,便哇哇大哭,闹着要进来。

    徐欢儿平日寂寞,看到两个粉妆玉砌的女娃娃,自然欢喜。于是弹了几段童谣,教两个孩子学唱。她嗓子虽哑了,也还可以低吟几句。谢适和谢遐还没到说话的年纪,只能跟着乐声嗯嗯呀呀。屋里笑成一团。

    闻讯赶来的金姨娘看到这一幕,立刻黑了脸。

    她好不容易生下的遐儿是堂堂的主子姑娘,怎么能跟这种院子里出来的女人学唱曲儿?

    她嚷着让乳母把孩子们抱走,随后冲向徐欢儿,骂她是陪男人睡觉换钱的狐媚子,狐媚了老爷,狐媚了太太,现在又想狐媚姑娘们。

    徐欢儿轻抬袖口挡住她飞来的口沫:“我陪男人睡觉,是因为没有别的路子可走。而你明明有路子可走,为何要去陪男人睡觉呢?谁才是真正的贱骨头,还用说么?”

    金姨娘白了脸,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扑了过来,伸手便要去抓她的发髻。

    手还未到,便有两个力大的媳妇子将其一把架住。余氏不知何时进了门,冷眼盯着金姨娘:“关上三天三夜,不许她再发疯。”

    跟着进来的紫苏红叶吓白了脸儿,忙不迭收拾掉落一地的琴谱。

    余氏和徐欢儿对坐无言。良久,徐欢儿抬头问:“太太,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您会怪我吗?”

    余氏叹了口气,说:“若你拿定了主意,我用过一个好郎中,明日起就让他给你调理。”

    徐欢儿并不容易生养,在芳华院那些年,一碗一碗的避子汤药喝下去,害得她每到月事那几天便疼得满床打滚。

    余氏安排的张郎中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喝了一些日子的药后,徐欢儿便被把脉测出已有身孕。

    她靠在床边满足地一笑,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终于……不用再面对谢明安的需索。

    是的,她不喜欢他,甚至厌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