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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人生

    做杀手并不是我的选择。

    可我的曾祖父是杀手,祖父是杀手,父亲是杀手,哥哥也是杀手,所以,我顺理成章的也成了杀手。

    很小的时候,我喜欢看书。

    沉甸甸的一本书中,一行行整齐的诗句散发着墨香,捧起来,便有种安宁的心情。

    我家有个小小的园子,里面支着层层的葡萄架,人躺在下面,眼前便是一片绿色的天空。

    落寞的秋风下,我总是喜欢坐在葡萄藤的绿荫下,捧着一本书静静的看,阳光逆着层层的叶子照在书上,那书便带着淡淡的绿色。耳边,叶子沙沙的响。

    书香与天籁沐浴了我幼小的灵魂。

    书中有着种种的神话,其中我最喜欢的一个便是梦之舟瑟克塞斯的传说。

    据说在海的那边,天之尽头,有个美丽的岛屿——依鹿什。

    那是个诗的国度,爱的世界,美的天堂。甘泉流淌,果实累累,人们在幸福中永生。

    每隔一百年,会有一艘巨大的蓝色帆船从这世界的各国驶过,将诗人们接到那梦幻之岛。

    那便是梦之舟——瑟克塞斯。

    实在是爱煞了这个故事。所以,小小的我便梦想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

    那天的天色是碧青的,我象往常一样坐在葡萄架下,看着我的书。

    突然一只翠绿的蝈蝈跳到我的书上,我静静的看它。

    它动了动纤细的脚,那脚微微的弯曲着,很明润的的绿色带着种柔和的浅黄,象春塘边的柳色。

    它的眼睛浑圆闪亮,一点黯然的青芒在当中忽隐忽现。

    我轻轻的向它吹了口气,它没有移动,带着一点忧郁的眼神望着我。

    这时,我听到了娘唤我的声音。

    那声音很嘹亮,远远的传了开去,带着金钹的颤音。

    如果我知道她唤我是为了什么,我就会躲在那绿色的葡萄藤下,永远不再出去。

    然而我收起了书,从那一片静谧的绿色中走了出来。

    家中的光线很暗,娘的脸隐藏在阴影中,我看不清。

    直到现在,我始终不能回忆起她的样子。记忆中,她总是在屋子里,在黑暗中。

    “你已经到了学习的年纪了,从明天起,你就要学着怎样的去做一个杀手。”娘的声音很温和,也很遥远。

    我抬着头,本能的摇了摇。我想我摇头的姿势一定不对,因为我从来没摇过头,我是从左向右摇的,下巴高高的在右面荡了一下后,悠然的摆回到左面,我的颈骨发出危险的劈啪声,提醒我这动作是多么的鲁莽。

    “为什么?你的曾祖父是杀手,祖父是杀手,父亲是杀手,哥哥是杀手,所以,你也应该是杀手。这是你的命运,你没有别的选择,我也没有。”她的声音从很高的地方投掷下来,摔在地上,发出很响的回声。

    我的年纪还不足以让我进行反驳,所以我做的便仍旧是那危险的摇头动作。我的颈骨因着这不习惯的动作再一次的发出叹息。

    “那你想做什么?”她的语音中带着些许平淡的无奈。

    “我想做一个诗人。”我喏喏的回答。

    “诗人?!”娘沉默了一阵,“你想做诗人?诗人……”她就这样喃喃的重复着我的愿望,一时间仿佛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仰着脸,期盼的望着她。

    “你相信诗么?诗是不真实的,那种虚幻的美丽会令你迷惑到完全无法发觉命运中背负的黑暗;诗是脆弱的,那种温柔的希望令到你的心灵无法承受任何现实中纠错的悲伤;诗是茫然的,那种盲目的浪漫令你忘记了需要履行的人生中必须的责任……”娘的声音激动了起来,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叹息道,“所以,我的孩子,还是做一个杀手吧。”

    可小小的我有着小小的固执。

    最后,娘只得找来了萧大爷。

    我从小就怕他,他有一对刀一样锋利的眉毛,只要它们一收拢,我便立刻忘记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只会愣愣的眨眼睛。

    娘把萧大爷和我关在一个小屋里半个时辰,我出来的时候,这世上便多了一个小小的杀手。

    我被娘送到了杀手学校去学习杀手的技能。临走的时候,娘抱着我哭了,我没有哭。

    那一年,我七岁。

    学校建在一个荒凉的山谷中。灰色的峭壁间荆棘丛生,形状古怪的巨大岩石魔鬼般的在潮湿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学校的一切都是白色的。雪白的高墙,灰白的角楼,青白的窗子。

    我们,则穿着白色的袍服。

    每天天蒙蒙亮时,我们都被藤鞭从被窝中赶起,一队队的操场上瑟缩着排列整齐。

    头戴黑色羊角的领队会大声的问我们:“你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们便仰起头,齐声大喊:“杀人!”

    “你们为什么杀人?”

    “我不杀人,人必杀我!以人之死,换我之生!”

    稚嫩的童音在山谷的黎明中久久回荡。

    然后我们便沿着那陡峭的山谷攀援奔跑。

    晨风总是刺人的凛冽,浓浓的雾气掩盖着眼前的路径。

    在前进的队列中,经常会有小小的身影突然消失在悬崖的边缘,我们听到尖锐的哭叫声在山谷中回荡,可没有人敢停下来。

    停下来的人,会被教官扔到悬崖下。

    我们的课程有五门,技击,易容,轻功,暗器,毒药。

    学校那白沙铺成的操场上,我们学会了挥舞着手中的木刀,用最快的速度劈掉面前的目标的头;学会了面带着在微笑将手中的喂毒暗器射入目标的心脏;学会了无声无息的潜到目标身后扭断他的脖颈……

    炽热的阳光照在雪白的细砂上,明晃晃的刺眼,可我们不敢眨眼。

    教官就站在你的身后,手中拎着鞭子,眼中闪着渴血的光。

    并不是所有的教官都是那么凶狠,我还记得教我们毒药的那个教官。

    和别的教官不同,她是个很漂亮很温和的女子。尽管那白色的长袍十分宽大,可她走路那摇曳多姿的样子仍让我们着迷。

    她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柔柔的,带着一丝甜意:“同学们,如果把蜈蚣、蟾蜍、蜘蛛、蝎子、毒蛇这五种动物的毒液混在一起,配上鹤顶红、孔雀胆,熬上七七四十九天,会做出什么东西来呢?”

    我们便张开小嘴,一齐扯着嗓子大声的喊:“五——-毒——-散——-!”

    她愉快的笑了:“同学们说的对!这五毒散啊,可是很了不起的毒药噢,历史上,许多的帝王都用它来毒杀反对自己的大臣啊!你们长大了都会成为很好的杀手,它对你们也是很重要的喔!下面,哪位小同学来发挥一下想象力,怎么使用五毒散呢?”

    我们便会争先恐后的举起小手,回答老师的问题。

    “下在酒里!”

    “下在井里!”

    “下在河里!”

    老师惊喜的抱起最后的那个小朋友,在大家嫉妒的目光中,狠狠的亲了他一下:“这位小同学好了不起,下在河里,可以毒死好多的人啊,你们大家,都应该象他学习呀!”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喜欢这个教官。

    直到她毒死了一个在背后骂她骚狐狸的女同学。

    她把奇痒的毒药下在那个女同学的头发里,然后笑吟吟的看着她哀嚎,拔光自己的头发,挠破自己的头骨。

    然后她让头目把那尸体扔去喂狼。

    头目是从我们当中选出来的,与教官不一样,他的地位特殊。所有违反纪律的事情他都要向教官报告,就象那个女同学的事情。

    我发现,所有小组的头目都有着和萧大爷一样的眉毛,它们一皱的时候,我便想起了和萧大爷在一起的那半个时辰。

    除了主课,我们也有实验课。主要就是杀一些小鸟,青蛙,老鼠这类东西。

    要是你杀的快杀的好的话,学校会给予奖励。发给你一把开了刃的精制小刀,或者,是一瓶毒药。

    当然,惩罚也是有的。尤其象我这种经常不完成作业的孩子。

    一般不过是对着草人,大声喊着“杀”连劈个几千次。

    要是频繁连续的犯错误,就用另外的方法。

    那次实验课,我分到了一只绿色的小鸟。

    它很小的样子,纤瘦而温暖的躯体在我的掌中颤抖着。小小的眼中酿造着一种沉淀了的碧色,那分近乎绝望的哀伤让我心悸。

    我张开手掌,那小鸟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支起了身子,不解的看了看我,然后张开翅膀,飞走了。

    那翅膀拍打的声音很动听,那一瞬间,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杀戮,看着那道绿色的虹影欢悦的消失在窗口。

    时间有着刹那的停滞。

    然后是微笑。

    因为这只小鸟的自由,我受到了特殊的惩罚。

    在楼顶走廊的尽头,有个古老的壁橱。

    那是个专门关孩子的地方,阴冷,黑暗,是鬼魂的乐园。

    传说许多的孩子都死在那里,带着一脸的恐惧。

    我被关到那壁橱中,看着那沉重的门在面前合上。

    我在绝对的黑暗中倾听自己的呼吸,密封的空间中有风在流动。

    然后四面八方有冷冷的手在摸索,还有绝望的**。

    我努力的去想那葡萄架和读过的诗篇,渐渐的,我的心暖和了起来,

    在那深深的寂静中,我恍惚听到低低的孩子的欢笑声在耳边响起,很微弱的,一连串的笑声。

    想起那传说,我悄声的问:“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想做诗人呢?”

    笑声非常的轻盈。

    下课的时候是我一天最快乐的时光。

    别的孩子在兴奋的讨论着杀人的技巧,彼此研究着对方的身体,指指点点,希望找出最脆弱最致命的部位。

    还有的在绘声绘色的讲述着杀手界的种种传说,哪个天才又在很小的年级就成为职业杀手,哪个同学被一流的杀手组织看中,还没毕业就已经被选定……他们乐此不彼。

    我一个人在远处的林子中默默的走着,吟哦着我的诗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时光流逝,实验中我们杀的青蛙和小鸟换成了狼和狮虎。

    我的身体长高了,我的心还向往着诗歌。

    在我十七岁那年,我认识了安兰。

    她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她的笑容让我想起开在悬崖上的雏菊,她走路的时候,带着诗意的节奏。

    我喜欢诗,也喜欢雏菊,所以,便喜欢上了安兰。

    杀手是不允许有爱情的,那会影响杀手的素质。如果学校中的学生相爱,便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但我的意志力和恐惧并不能够抵挡着我的爱情。

    终于有一天,我在她的桌子里放了一张纸,那上面是我写的一首诗。

    接下来,便是忐忑不安的等待。

    直到她拿着那张纸来找我。

    “这是你写给我的?”她扬了扬那张纸。

    我呐呐的点了点头。

    她微微一笑,展了开来,大声读道:

    “我执起嫩绿的藤枝,

    在细浅的白沙上,

    柔淡的月光中,

    轻轻的写下

    永远爱你

    然后仰望星空,

    期盼死亡降临,

    以让我写下的

    成为人世间

    最完美的誓言。“

    然后,她“唰”的一声,将那张纸撕成了两半。

    “可惜,我不喜欢诗人。”她笑着说。

    撕纸的声音真响,我揉了揉我的耳朵。

    她退了一步,细细的看我,突然伸过头来,使劲的在我的嘴上亲了一下。

    “这个吻是送给你的,不过,只是同情。”说完,她哈哈笑着走开了,带着那诗意的节奏。

    我望着她的背影,抬起胳膊,用袖子使劲的向唇上擦去。

    从那天开始,她就一直叫我诗人。

    渐渐的,这个绰号在同学们间也叫开了。

    我并不讨厌这个名字,但讨厌他们叫我时脸上的表情。

    三个月后,茫茫的大雪中,我们在山谷的悬崖边缘上列队。

    两个相爱的学生将在我们的面前接受惩罚。

    我们默默的看着两个年轻的躯体颤抖着站在悬崖的边缘上,下面,饥饿的狼群在咆嚎。

    随着教官的一声令下,他们被推了下去。

    在他们消失在悬崖边的那一刻,我清楚的看见他们的眼神。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永恒这种东西存在。

    如果站在那崖边的是我和安兰的话,我会后悔吗?不,不会,如果我能够看到那样的眼神,我就不会后悔。

    只要有那样的眼神。

    我忍不住向安兰望去,发现她也正望向我,看到我的目光,微微的一笑。

    下山的时候,我走到她的身边,轻声的问她:“你刚才在想什么?”

    她偏着头微笑着看我:“和你想的一样啊,诗人,和你想的一样。”

    然后走开。

    一样么?只怕未必吧……,我默默的想。

    毕业的时间终于到了。

    作为杀手,不杀人是不能毕业的。

    我们最后的杀戮实验的实验品便是活生生的人。

    上千的人**着被绑在操场上的木桩上,等待着我们去宰杀。

    同学们面带笑容,用着五花八门的器具和方法将属于自己的实验品变成一具尸体。

    他们乐在其中。

    我希望永远也不要轮到我,我当然失望了。

    在教官的号令声中,我木然的来到队列前。

    面前的,是一个与我完全陌生的人,很瘦弱的样子,一脸的恐惧。

    他的身体和我的心在同时颤抖。

    “杀了他,你还犹豫什么?!”教官厉声道。

    是的,我要杀了他,否则,教官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

    杀人学校毕业的必须是杀人者,而不是诗人。

    我看着那人,他的眼睛中闪烁着乞求的神色。

    不行啊,我不杀你就会死的,而且,终究会有别的人会杀掉你。

    我将手中的长刀高高的举起。

    他大声的喘息着,似乎要将一生的气都在这一刻倾吐出来。

    长刀疾劈而下!

    猛的停在他的颈边……

    他大声哀嚎了一声,头无力的垂下。

    我终于无法下手,那么说,我要被教官杀死了?

    我听到教官走到我的身边,我的身体僵硬起来。

    教官伸出手,试了一下,那人的鼻息。抬起头,向我咧嘴一笑:“干得好!”然后大声向我的身后招呼,“下一个!”

    原来,那人已经死了。他对死亡的恐惧杀死了自己。

    无论如何,我欠了一条人命。我无力偿还,除非有一天我也杀死自己。

    走出校门的我们,便是正式的杀手了。

    同学们大都已被杀手组织接收,象我这样成绩极差的,便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向哪里去。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长袍的光头大汉走到了我的身边。

    “喂,你是老三吧!”他问。

    我抬起头,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我是你哥。”他咧嘴一笑。

    我从没见过我哥,只是知道他也是杀手,很小的时候,他就被派去学习了,再也没回来过。

    但我知道这个人就是我哥,他的轮廓和我一样,看着他,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后的自己。

    “娘呢?”我问。

    “娘死了,她托我照顾你。”他上下打量着我,好象我是待价而估的货物。

    我木然的忘着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好半天才想起来,我忘记了难过。

    哥住在城里,虽然住的地方只是一座磨坊,可仍然是城里。

    这里,你整天可以看到人流,听到马嘶。久了,眼睛和耳朵都很疲倦。

    我在哥的地方住了三天。三天后,哥说他不能白养我。

    “你得去杀人。”他告诉我说。

    阳光下,我站在微尘中,怀中别着刀。

    我一口口的吞着口水,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跳。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家酒馆,我要杀的人每天都会到这里喝上一杯。

    希望今天是个例外。

    酒馆不断有进出,可没有我要杀的人。

    太阳缓慢的划着曲线向西方坠下,最终为大地吞没。

    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哥问我怎么样。

    “他没上酒馆。”我说。

    “你明天再去。”他说。

    例外只可能有一次,第二天,我的祈祷便失效了。

    我的目标终于出现。

    这是个普通的人,衣着整洁,面带微笑,显然,他对自己的生活是很满意的。

    我看见他从酒馆的门口出来,便跟在他的后面。

    那只刀的刀柄压在我的心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和他的距离只有几步远,而且在逐渐的接近。

    我的刀已握在手中,我想起了自己杀死的那些青蛙和小鸟。

    这一刻,这个人和那些幼小的生灵一样的无助。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杀人的事,每天都在这个城市发生的。

    我不杀他,终有一天,他也会死的。

    我尽一切的方法平息自己那剧烈的心跳。

    我的身体已没入了他的影子中,刀向后撤,准备深入他的心脏。

    “爹——!”一个幼嫩的童音响了起来。

    我的刀和身体硬邦邦的僵在那里,看着他大声笑着抱起面前的孩子。

    阳光下,他的笑容那么的灿烂。

    生命中第一次,我知道原来人是可以这样笑得这样肆无忌惮。

    我看着他们远去,不知不觉间,眼睛变得温热起来。

    我默默的回到家中。

    哥又问我怎么样,我一言不发。

    哥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朝地上吐了口吐沫,狠狠的骂了一句“废物!”

    有一次,哥出去接生意,把我带在了身边。

    他接生意的地方是在一处很密的林子里。

    林子不大,枞树和白杨彼此提防的生存在那里。

    林子中没有鸟叫,风吹的很紧,树枝在地上的暗影威胁的摇摆。

    林子中有一片空地,一座坟丘孤独的立在那里。

    阳光努力的照了进来,显示着它的力量。

    我站在那光与影的边缘,看着哥向那坟墓走去。

    坟墓的一旁,站着一个脸庞枯瘦,双目深陷,同样穿着黑色长袍的人。

    哥和他低声的谈着什么,风声很大,我听不清。

    然后那个人从一个口袋中掏出了几枚金光闪闪的钱币交到了哥的手中。

    哥将那些钱将手中掂了掂,好象很轻的样子。

    完全不象是一条人命的分量。

    哥每次杀完人,都会去大喝一顿。

    他喝酒的时候,我站在门外。

    我看见他喝的酒是红色的,红的象血。

    他抓起酒杯,张开喉咙,把那鲜红的酒倒入,咽下,然后皱起眉头,很难受的样子。

    但马上又满上一杯那种血红的酒。

    那天,他喝完了酒,我们一起回到所住的磨坊。

    走到门口的时候,哥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不解的望着他,却见他的神情分外的凝重,缓缓的将他的刀拔出刀鞘。

    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个样子,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拔出了我的刀。

    他走到门口,用刀尖将门撞开。

    门撞到墙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磨坊中显得很响。

    磨坊内看不到人,只有那水车的巨轮在咿咿呀呀的转动着,掀起一阵阵泼嗤的水声。

    我和哥一步步的向内踱着,金色的阳光从天窗照进来,池水又将青色的反光粼粼的映在墙上,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四周是垒得很高的层层的麻袋,里面装满了豆子。

    我们小心的观察着,然而没有任何的动静。

    就当我稍稍放松的一刻,随着巨大的水声,几条魁梧的身影从水池中破水而出,向我们扑来!

    那是卫兵!!!

    卫兵是杀手的死敌,他们的任务就是消灭所有的杀手。

    他们是杀杀手的杀手。

    三个卫兵将哥团团围住,另外一个向我扑来。

    显然,哥才是他们的目标。

    我挥舞着手中的刀,拼命抵挡着对方的攻击。

    他的力气很大,我们的刀每一次相击,都迸发出大蓬的火星。

    挡了几刀后,我的手臂已变得酸麻。他又劈一刀,我手中的刀无力的跌落。

    我将身子拼命一偏,闪开他的一刀,他的刀劈在麻袋上,豆子雨一般在空中飞溅。有几颗打在我的脸上,隐隐做痛。突然间脚下一滑,踩在豆子上,我重重的跌倒。

    那个卫兵狞笑着盯着我,双手将刀高高举起——突然他的身子一僵,眼中露出恐怖的神色,喉头嗬嗬作响,然后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

    他的背后,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那是哥的刀,千钧一发之际,他将手中的刀掷出,救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