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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想打他

      我和梅来被拴在顶层甲板栏杆上,猎猎的海风把我们拨来拨去,我再怎样瞪大眼睛,视线中也只有一点忽闪忽闪的灯塔光亮......他蹭过来握住我的手,我的手很细很滑,颠来晃去不容易被攥住,他用了很大力,我没有挣开他。

  眼睛无法聚焦是什么样的感受呢,就好比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变得透明,这个人看见自己的母亲,也触碰不到她,更不能对她讲话,不知所措。

  “你怎么接了这么个疯活啊......”我只能说点俏皮话,不让恐惧盖过头顶。

  “赚得多,以后还能进瑰园登台......”

  “小孩子家家的,说话不老实啊。”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还在这糊弄鬼呢。

  “我以为我能说得上话,让你一个人再也回不去,我......还能揣一票大银锭子......”他蠢到说话的底气都没了。

  “还能和穆翰在一起?我高看你了,”我又用食指点点他的手背,“你卖我,我也不该挠你,对不起。”我盯着那点白光,我的视线只能够得到那点白光。

  “没关系......”

  “有句话叫不与傻瓜论短长,对不起。”说完我就笑了。

  听声音,他是使劲地蹬腿拧身子,唧唧歪歪地很气馁,他是个可爱的男孩......虽然他把我搞到这个份上。

  夜里有人解开我的绳子抱离了栏杆,我发现自从我的视野被剥夺,我的语言能力也直线下降了,我被他推在某个墙上,我以为是孙尧,只能死死闭上眼睛认命。

  “我,阿令,穆老爷的侍卫,别出声!”他极小声地拍拍我的脸蛋,我懵了一下又欣喜若狂地睁开眼睛,我闭不闭眼睛有什么区别呢,我嘲笑自己,又卖力地点头。

  “振作一下,穆少爷让我保你平安。”他用气声说得小心。

  “那为什么不现在救我走?”我羞于启齿,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拽着他的衣襟。

  “......少爷说等你安顿下来我们想办法。”他顿了顿,“......在那之前,你知道该怎么做。”

  “哦,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能让他惦记分毫已经无憾了,就别费心思敷衍我了......如果孙尧想怎么地,我有什么反击的余地呢?”我推开他转身就走,整个人摔在一堆鱼筐里,我蹭了把眼泪转身又向另外一个方向爬。

  他捞我的腰把我扛回墙角,“你不想活了你就作!”他捏着我的下颌骨。

  “有那么一天我还活什么劲,你的少爷会要我吗?为什么当初不带我跑?”我年纪太小,啜泣一发不可收拾。

  “孙尧不是那种人,你离十六岁还有一年。”他不想和我多说,扛着我回去又把我拴在甲板上,“你也知道你微不足道,少爷后知后觉也为你费了心思的!你的奢望不要太多了。”

  流了眼泪就会冷,冷了就饿,怕饿就要睡觉,我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有指望地活下来的。

  我顺顺气,问,“阿令你有亲人吗?”

  “没有。”

  “我也没有。”

  “我知道。”

  “我只有他一个指望啊......”

  第二天早晨我被太阳烤醒,我的肤质一晒就红,我猜我像只蒸熟的大红虾,两眼无神的样子更像吧,有一团黑影越来越大,我双脚就离了地,我在他胸口仓皇地摸,摸到个扇形胸针,我像被烫到一样抽回手,我不想碰他,“我们回府了。”他说,鼻息喷在我脸颊上,有股烟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