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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营垒42

    “照应?”邢克垒克制着,质问道:“你有什么立场让她照应?她又凭什么照应你?”

    沈嘉楠急欲解释:“邢大哥……”

    邢克垒抬手制止:“说说今天吧,不用兜圈子,直接点,我赶时间。”

    这样的谈话气氛糟糕透了。原本除夕前一天在陆军医院外见到邢克垒和身穿医生服的米佧举止亲密后,沈嘉楠是花了心思打听的,这才了解到实生医生米佧性格绵软,而她也是吃准了米佧不会告状才敢大着胆子在她面前挑拨,万万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那么多人,破坏了全盘计划。

    沈嘉楠稳了稳情绪,说:“今天确实是我不对,因为我妈一直催我们结婚,甚至提到了孩子。我心情不好刺激到她了,然后她就说到姐姐孩子的事情,米医生就误会了,后来我妈又误会了她,邢大哥你知道我妈的情况……”

    简单的几句话,表面没一点责备米佧的意思,似乎把过错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邢克垒冷笑:“你以为我不了解米佧什么脾气吗?就算她误会了,断不会和你这个外人说一个不字!至于沈姨,她误会什么?我是娶你姐了还是和你结婚被捉奸了她误会?没错,我是向沈叔承诺照顾你们,但是沈嘉楠你记住,我看的是沈叔的面儿,没有和你们家攀亲的意思。我跟你姐和你之间,即便顾及沈姨的病,也永远不可能假、戏、真、作!”

    他的话,坚定到给了沈嘉楠致命的打击,更是粉碎了她隐隐的期待和一切希望。沈嘉楠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泪眼蒙眬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今天的事错全在我,邢大哥你能原谅我吗?”

    连考虑都省略了,邢克垒冷声砸出两个字:“不能!”绷紧下颚盯了沈嘉楠足足半分钟,他微眯眼睛看沈嘉楠:“我没想到你会背着我去接触米佧,你的所谓用心我实在没办法往好处想!”

    如果不是先前备了案,今时今日,米佧在一个外人嘴里知道他的过往,邢克垒不敢想象,在受到那样的羞辱之后,她还怎么接纳自己。

    沈嘉楠哭了,伸手抓住邢克垒的袖子:“对不起邢大哥,你原谅我。”

    邢克垒侧身避开她的碰触:“我相信你是在无意间偶遇米佧的,总不至于你还专程找人调查了我们。但体检选在陆军医院是冲她去的吧?否则不会对我只字不提!至于你对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周身散发着戾气,邢克垒的表情和语气愈发的冷:“我现在站在这儿,不是来听你解释和道歉,只是当面告诉你,对你们家,我仁、至、义、尽!没错,我就是来翻脸的!无论起因为何,就凭你伤害了米佧,我邢克垒就容不了你!从现在起,你们家的事我不再管。有谁敢说我邢克垒、说我老邢家无情无义,我就好好和他谈谈人生!”

    邢克垒的决绝令沈嘉楠崩溃,她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几年的男人会对一个看上去憨憨的女医生有那么深厚的感情,甚至不惜违背对她父亲许下的承诺。

    五年的往来,沈嘉楠以为即便没有爱情,邢克垒对她也是有着旁人无法替代的情分。在痛失了父亲,在母亲和姐姐相继因承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时,是邢克垒撑起一片天空给她,是邢克垒用他有力的臂膀带她走出伤痛。然而今天,因为她对他女朋友的冒犯,他要和她一刀两断了。即便她并不认为那是冒犯,只是在捍卫自己的依靠。

    沈嘉楠是清楚自己没有立场的,所以面对米佧时,她搬出沈嘉凝,用姐姐与邢克垒的过往当挡箭牌,她甚至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是在为姐姐而战,试图掩盖内心对邢克垒爱情的期许和骨子里的偏执自私。

    可沈嘉楠忽略了,邢克垒之所以愿意承担那场变故的后果,是身为军人和男人的担当,不是义务。他有自己的人生,他生命中必然会出现一个他愿意倾其所有去爱的女人。那个女人,显然不是早已执意退出的沈嘉凝,更不是费尽心机的沈嘉楠。

    耳边回响着邢克垒决绝的、没有转圜余地的话,相比五年前那场车祸夺去她健康的打击,这样的结果,沈嘉楠更加接受不了。

    执念让她双手牢牢抓住邢克垒的小臂,力道之大仿佛指甲都要掐到他肌肤里,她在慌乱中有些口不择言:“你就这样兑现对我爸爸的承诺吗?你就这样对待一个和你在一起那么多年的女人吗?是她提出的分手没错,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能把现在对待女朋友十分之一的心思给她,会是那样的结局吗?五年的感情,难道就被一句分手抹杀了吗?凭什么她被病痛折磨,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去爱别人?你就不能再等等她吗?也许,也许,她会好起来呢,到时候你怎么面对她?”

    沈嘉楠的指控像尖刀一样剜进邢克垒胸口,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在沈家人眼里,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现在她们认定了他的——背叛。

    他背叛?他?

    邢克垒忽而笑了,嘲讽的意味深浓,然后,笑意被一点点敛去,他眼神冷冽地道:“是谁在还是我女朋友的情况下和别的男人好了?在一起五年,她哪怕有一点点顾及我的感受,也不该这么做!是分手两个字抹杀了所有吗?是吗?我等她?相比她孩子的父亲,我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等她?!”

    他竟然知道?沈嘉楠愕然。

    “千万别说孩子是我的。”目光的落点是沈嘉楠的脸,邢克垒冷笑:“你姐目前是神智不清了,可我还没糊涂。”对于沈嘉凝有了身孕的事,他其实是在车祸的两年后知道的。

    有次衡衡发烧,邢克垒带小家伙去医院,正巧碰上当年车祸时沈嘉凝的主治医生。那位女医生还记得邢克垒,见他怀里抱着个小男孩儿,她误会了:“当初你岳母还恳请我们瞒着你,说怕你太难过了,我就说嘛,你们年轻会有机会,看看,现在不是有孩子了嘛。”时隔多年,尤其他们还有了可爱的孩子,她以为没了隐瞒的必要。

    当真相的外衣剥开,说邢克垒无动于衷是骗人的。听闻沈嘉凝怀孕,他有种拆人骨头的冲动。那种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强烈到让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受损。却也正是这个不堪的事实让他彻底清醒,冷静过后,邢克垒去了五院。

    那天阳光正好,斑驳的树影投射到身上,让他整个人有种温暖的感觉。可有谁知道,那一刻,他的心竟是前所未有的冷。

    花园的长椅上,邢克垒和神情木然的沈嘉凝并肩坐了很久。望着远处的风景,他把两人从初识时对彼此的冷漠,到因陆江飞引发的交集,以及她去部队探望他时那莫名的一吻和后来的分手,一幕幕在脑海中回忆着,末了说:“到此为止吧!”

    无论是曾经对你有过的动心,还是气你的舍弃,以及那些因车祸引发的怜悯,都到此为止吧。时光无法倒流,一切不能重新来过,我亦不再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