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大
中
小
第九十三章 天涯（海角一）
那是一个雨夜，一个下着点点忧伤、缕缕愁思的夜晚……
雨，对古风而言，下的是别离与惆怅，因为小时候它就在古风心中深深种下了一颗孤寂的种子。每逢雨夜，古风觉得外面下的不是雨，而是愁，是苦，是伤，是泪！古风不知这些感伤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或许只为那颗被雨水淋湿已久的心吧。
明知雨中愁，却偏要雨中行，为何世人总喜欢在人生的导航中逆行？
雨水轻轻落在身上，冰凉中带着几粒忧伤，古风并不喜欢雨，却喜欢雨落在身上的感觉，因为当它从古风身上滑过时，古风感到那湾隐匿在内心已久的寂水找到了归属。
同样，古风也不喜欢梧桐，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孤独与寂寞的投影，而今夜，古风却站在梧桐树下，静静地感受着雨水落下的冷凉……孤夜、雨水、梧桐，本是三种各不相关的事物，却因古风无意的闯入让它们深深地黏在一起，在这片只有雨水喧嚣的世界里铺了一地愁。
突然想起那个将到黄昏却又未到黄昏的下午，古风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不是黄昏的黄昏，因为天色的原因，这一天的时光好似染上了一层灰色，整片天空显得有些落寞。一辆褐色的小车在那道人际寥寥的路上行驶，小车原本跑的很快，却不知何原因，在经过一个种满银杏与梧桐的院子时，它却慢了下来，古风静静地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细细地打量这个看似荒凉已久的地方，院子并没有因为荒芜而杂乱，只是地上落了一层枯黄的绿叶，让人感到几丝寂寥与凄凉。
当时古风疑惑，为什么这院子的主人要将银杏与梧桐种在一起？几秒钟的时间，心中落下这么一个故事：
这家院子的主人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他膝下无儿无女，老伴也在多年前离他而去，但他生命中有个很好的朋友，他们常常一起谈心、喝酒、下棋、出游、看落日……所以他内心并不孤单。但在八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心脏病，他唯一的好友也离他而去，他并没有去送他最后一程，因为他相信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后来的岁月里，他喜欢上了植树，但他只植两种树，那就是银杏和梧桐。
银杏天然不会生虫生病，寿命悠长，而它本身也是一种良好的药材，所以他选了银杏，他将自己的梦寄托在它身上，就如他希望人如银杏一样，永远不会生病，这样他的好友也就不会离他而去；然而，为何他又要种梧桐？因为梧桐的骨子里有一种天然的忧伤，他害怕自己因为年岁的逝去而将生命中的他遗忘，所以他种了梧桐来提醒自己，如今的寂寞与孤独是因为曾经有他相随。
春天，银杏与梧桐一起生长发芽；夏天，它们一起绿叶成荫；秋天，它们一起枯黄落叶；冬天，它们一起枯枝沉睡。突然之间，古风好似明白了这位老人为何要同时种下银杏与梧桐，因为他希望彼此能够永久相随，这样他们就永不孤单......
车子恢复了之前的速度，在这条落着几片银杏与梧桐叶子道路上奔驰，在落入眼底的最后一幕，古风看到两只从远方飞来的燕子，分别落在银杏与梧桐枝上，它们相互望着彼此，仿佛还在寻找昔日的旧梦。
只可惜银杏与梧桐依旧，人事却已变迁！
燕子飞来又飞去，来过几回，去过几回？荒芜的院子，绿色的银杏与梧桐，为谁？
古风很想问，可银杏与梧桐却不语，到底是它们无语，还是本身无情。
为何眼前的棵梧桐如此忧伤，不是说植物无情吗，为何古风内心一阵刺痛？古风仰望着一片片绿叶，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滑过脸颊，顺着嘴角缓缓落下，好似口中有些苦涩，心中有股灼热，古风抬起右手在眼角轻轻一抹，一滴泛着银灰色的水珠在手中滚动，这到底是雨，还是泪？
古风承认自己内心有一片孤独，一片无法用任何事物填补的空缺，所以古风才会在茫茫雨夜中感到茫然与忧伤，孤独与忧伤古风并不怕，因为古风本就存活在它们的影子下，但古风怕内心仅存的那两缕亲情与友情——无声的流泪，所以古风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浇灌和呵护着它们。
想起先前那位朋友对古风说的几句话，不知不觉眼泪掉了下来，古风并不想流泪，因为流泪对古风而言，是一种内心脆弱的表现，古风并不认为自己内心是那么不堪一击，可是在真情面前，古风不得不承认，古风的内心真的没有那么坚强。
古风和星辰紫水一起走过了四个春夏秋冬，磕磕碰碰总是难免，可他们还是风雨同舟，坚强地走了过来，一份无法再割舍的情谊将他们紧紧栓在一起。默契、信任、理解、宽容铸造了这段感情，所以相对于身边的其他朋友而言，他们的感情异常坚固。
毕业后，他们被迫分隔在两地，但也相隔不远，时常见面，他们的感情也并没有因地域不同而受到影响，反而越加深厚，斩之不去，断之不开，这便是永恒。当时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六月二十日清晨，天灰蒙蒙地下着细雨，古风感觉下的不是雨，是离愁别绪。古风走时，星辰紫水把雨伞给了古风，自己却淋着雨，古风一个人坐在车上，频频回头寻找那抹身影，却是一片迷茫，就在公交车开走的那一刻，手机传来一条短信：“我看到你了，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发个信息给我”，古风满心欢喜地四处张望，终于在旁边的那辆车子里看到了星辰紫水的身影，车越驶越远，直到彼此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六月二十一日晚，接起星辰紫水的电话，古风才知道星辰紫水喝醉了，这是他们相识四年来，星辰紫水第一次喝醉，星辰紫水在电话里不停地说：“骗子，骗子……”，古风明白星辰紫水的意思，星辰紫水一直都期望他们能够住在一起，古风也曾答应星辰紫水，一定会去，却因为某些原因，古风迟迟未实现对星辰紫水的承诺，不过这些紫水都不知道，欺骗是无法容忍的，星辰紫水是这样认为，所以，她伤的很深，无法愈合。
六月二十二日晚，星辰紫水说：“古风从未变，你却长大了，古风再也留不住……”听到这句话，古风好想好想哭，四年了，星辰紫水从未向古风说过这些话，但古风内心明白，星辰紫水怕古风因为时间而改变，古风又何尝不是！古风很想对星辰紫水说：“默小言不会变，永远不会……”但古风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古风明晓星辰紫水同古风一样，都理解彼此那颗隐匿着孤寂的心。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他们都把这段感情看的太重。
古风从未写过他们之间的故事，因为太多无从下笔，但最主要的原因却是这段感情古风无法从文字来描述，古风害怕自己的拙笔，染指了这段纯真而温厚的感情，就像古风从未用文字描述过亲情一样，因为这种情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它到底有多深、有多重。
曾经看到那么几句话：
——天涯远不远？
——不远。
——人就在天涯，天涯怎么会远。
是啊，他们都在天涯，明月照天涯，天涯在心中，天涯不远，而他们又怎么会远古风想在古风暮年之际，也会在院子里种下银杏与梧桐……
因为在古风心中能够永相随的并不是爱情，而且亲情和友情，因为爱情之前可能是友情，但爱情之后一定会是亲情。
以前“爱情”这个话题谈的太多，如今的古风并不想再谈爱情，世人常说没有爱情的人生是残缺不全的，可爱情于古风本就是个残缺不全的东西，它抹灭了古风心中太多的幻想与期望。爱情就在一刹那，抓不住瞬间即逝！爱，若有所失，若有所思！
如今爱情对古风而言就如一缕清风，飘过，留下瞬间的余味……
雨停了，夜已深，心中却是一片抹不去的孤寂呢。如果你是天涯，那么古风就是那轮明月，天涯明月永相随。
那样的相遇，注定是一场于死神面前的爱情舞蹈。遇到古风时，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他天天咯血，并且，对未来绝望。然而，她依旧爱了，倾心掏肺。许多时候，爱上一个人，就必须承受他命运的碎片。虽然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可以握在手里的温暖，然而，残酷的现实却让她的苦难终是无法触底，她赌上了一生最真的痴心，换来的却是一段真挚狂热却极为短暂的幸福时光。
11个月，是那场爱情的所有时长，是那个男人留在世上的最后的光阴。
她叫清雪，是个美丽姑娘，有着一双纤细的手，一头乌黑的长发，一颗善良的心。她勇敢坚毅、心思细密，温柔而又多情。
年轻的清雪原本出生在一个富足、极富名望的家庭里，如果不是个性使然，她将像她的姐妹们一样，由父母包办一场门当户对的婚姻，然后，在锅碗瓢盆的平淡中，日复一日地翻版昨天的一切。然而倔犟的清雪不喜欢父母保守教条的生活方式，她不想在一个自己并不爱的男人身边度过自己的一生，不想将自己一生的幸福拱手交给父母去安排，她毅然离家出走，渴望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与生活。
离家出走的清雪最初在柏林的一个孤儿院当裁缝，后来到一个海边的度假村里做厨房里的帮佣。
许多时候，命运总是喜欢随心所欲地伸出手来，将悲剧的种子埋下，然后，悄悄地闪在一边，一脸谄笑地等待其开花结果。
19岁，清雪遇到了她的爱情，古风，一个被天才的他。
那样的一场相遇，想来有着几分戏剧的味道。
那一年，古风和他的妹妹以及妹妹的两个孩子到波罗的海度假，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发现了一个来自柏林的人度假村。
一天，古风路过度假村的厨房，看到一位姑娘正在杀鱼，古风不由感叹道：“多么纤细的一双手啊，可干的活儿又是多么残忍啊!”
那个杀鱼的姑娘便是清雪，古风的话，让清雪羞愧难当，她当即向度假村的领导要求换个活儿干。
就这样，他们相识了，那个男人深邃的思想、幽默的谈吐以及隐藏在这些表象背后的令人心碎的忧郁与绝望深深地触动了清雪，同时清雪身上那种坚毅与执著以及青春的勃勃生机也深深地感染了古风。
他们相爱了，清雪的出现唤起了被古风压抑和扭曲了一生的生活意志，爱情的力量使这个已经对自己的生命自暴自弃的男人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欲望，他开始像个孩子般俯首帖耳地听从清雪的话，认真地接受医生的治疗。后来，他们在柏林租了房子，开始同居，在清雪的身边，古风的每一天都沉浸在无限美好的遐想中。
与清雪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古风得到了他一生都没有得到的温暖与爱。清雪用希伯来语给古风读《叶塞尼亚》，阳光下，这两个“文学的寄生儿”，在广袤的文明的草原上，尽情地享受着爱情与文学的激情相互撞击所带来的飞扬至极的快乐。
在古人的寓意中，“古风”这三个字，是“瞬间密集的生活”的意思。或许，冥冥中这也昭示着，他们的爱情，不过是生命中一段轮转着不期而遇的幸福瞬间，然后，在某一时刻，这一幸福戛然而止，用“古风”的方式留给生命一幅冗长的寂寞画卷。
那一年春天，一个草暖风薰的日子里，医生告诉古风，他的病有了缓解的趋势，古风高兴地哭了，他紧紧地拥抱了清雪，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康复，渴望着活下去。
古风向清雪求婚，同时，征得清雪的同意后，古风给清雪的父亲写了一封信，求他答应把女儿嫁给自己。在信里，古风称自己为“一个回头浪子”“一个悔过的人”“一个渴望赎回自己的人”，然而，清雪的父亲却本着自己的反感和正统教的精神拒绝了古风的求婚。
病痛中的古风得知了清雪父亲的回信，只是苦笑，一言不发。夏日里的第一朵玫瑰尚未来得及开放，便在这突然而至的凄风苦雨的摧残下过早地凋零。
古风明白，自己一生都无法享受具有赎回意义的婚礼了，自己终将作为一个毕生的单身汉凄凉地死去。那个夜晚，支撑着无比痛苦的身心看完《饥饿的艺术家》的清样后，古风，这个一生性格乖戾、从不将喜怒哀乐写在脸上的男人，终于忍不住长时间的泪如雨下。
与古风同样遭受打击的，还有清雪，她无比激动地渴望着与爱人步入婚姻殿堂，然而等待她的，不是婚礼，而是古风的葬礼。
因为没有被人承认的婚姻，清雪甚至无权拥有爱人的葬礼。然而，她还是来了，她固执而决绝地出现在古风的葬礼上，在一片责难与嘲讽的目光里，哭得死去活来。
整个葬礼上，清雪那唯一的号啕声极具戏谑地昭示着古风的一生：这个世界，只有清雪短暂而真心地温暖过他。
在清雪撕心裂肺的哭声里，一切生活中曾经的苦难与伤害都随风陨落，只有那一段春花般瑰丽的爱情，在尘世间，永远不曾凋零。她用一生等一个约定。。。
小的时候，明亮温暖的下午，清雪会站在古风家的窗下，高声喊著古风的名字。然后古风会从窗口探出小小的脑袋来回答清雪：“等一下，3分鐘！”但清雪通常会等5分鐘以上，因為古风会躲在窗帘后面，看著清雪在开满花的树下一朵一朵的数著树上的梨花。当古风看到分不清哪个是花，哪个是清雪的时候，才会慢吞吞的下楼去。
清雪看到古风，会说，你又迟到了。
然后，古风们就开始玩办家家，清雪是妈妈，古风是爸爸，却没有孩子。清雪把掉下来的花瓣撕成细细的条，给自己的小丈夫作菜吃。上中学的时候，清雪和古风约定每天早晨7：00在巷口的早餐铺见面。清雪总是很準时的坐在最里边的位置，叫来两根油条。7：10分以后，古风拖著黑色的书包出现在有些寒冷的阳光里。懒散的表情。脸上有时隐隐可见没擦乾凈的牙膏沫。清雪看到古风，会说，你又迟到了。然后古风坐下来开始吃早餐。清雪把古风臟臟的书包放在自己的腿上。清雪把粗大的油条撕成细细的条，给古风配著热腾腾的豆浆喝。高中毕业典礼那一天，古风们去了一家婚纱店。清雪指著一套婚纱对古风说，清雪好喜欢那套婚纱。古风看那套婚纱，它不是白色，而是深蓝色的。蓝得有些诡异，有些忧鬱，就像新娘一个人站在教堂里，月光掉在清雪如花的脸上时，眼中落下的一滴泪。然后古风轻声告诉清雪：“等你嫁给我的那一天，我把它买给你。”大学古风们分居两地，当清雪打电话询问古风的信什麼时候会到的，古风常常回答清雪大概3天以后。而清雪接到信的时候，已经过了7天。於是清雪会在回信里包上新鲜的玫瑰花瓣，然后写道，你又迟到了。清雪把日记撕成细细的条，夹在信里寄过去。清雪想如果古风细心的把那些碎条拼起来，就可以读到清雪在深夜对古风的思念。毕业以后，古风们有了各自的工作。有一天古风说要来看清雪，於是朴素的清雪第一次化了粧，匆匆赶去车站。清雪看著空荡荡的铁道，觉得那是些寂寞的钢轨，当火车从它身上走过，它会发出绝望的哭声。火车比预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清雪看到古风变的比以往更加英俊，只是眼中少了一分懒散。
接著清雪又看到古风的身边有一个笑顏如花的女子，古风介绍那是古风的未婚妻。清雪只是说了一句，你又迟到了。那天晚上，清雪把古风写过的信撕成了细细的条，让一团温柔的火苗轻轻抚摸著它们的身躯。古风结婚那天，也邀请了清雪。清雪看到新娘是如此的美丽，穿著一套洁白的婚纱。那婚纱白得十分刺目，像是在讥讽清雪的等待。
没有人发觉清雪在晕眩。第二天清雪就搬去了一个小城市，没有人知道清雪在哪，清雪决心要从这个世界里蒸发，从古风的生活里蒸发。古风像大多数都市里小有成就的男人一样，经歷了事业上的成功，失败，离婚，再婚，再离婚，再结婚，丧妻在古风的生命里路过了许许多多的女人，清雪们有些爱古风，有些被古风爱，有些伤害了古风，有些被古风深深的伤害。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当古风恍惚记起曾经那个站在开满鲜花的树下一朵一朵数梨花的小女孩时，自己已经是七旬的老人了。古风寻访到了清雪的讯息，古风认為自己应该带一点见面礼给清雪。后来，有人告诉古风，清雪一直都没有结婚，清雪似乎在等待一个约定，只是这个约定的期限不知是在何时。於是，古风知道自己该买些什麼了。古风花了很长时间去寻找一件深蓝色的婚纱，古风的确找到了很多件，只是没有一件像当年那套一样，有著孤独新娘在月光下的第一滴眼泪感觉的深蓝色婚纱。终於，古风从香港一位收集了很多套婚纱的太太手里买下了那样一件婚纱。那位太太听过古风们之间的故事后坚持不收钱，但古风，还是付给了太太55元钱，那刚好是古风们结下等清雪嫁给古风古风会买这套婚纱送清雪的约定之时，直到现在已经有55年。古风带著那套深蓝色的婚纱，匆忙赶到医院。古风从不知道自己70多岁的身体居然可以跑的这样快。但是时间是最作弄人的东西，在古风怀抱那堆深蓝色的轻纱踏进病房的那一刻，清雪停止了呼吸。古风觉得这一幕是那麼似曾相识，只不过不同的是，清雪不能再对古风说一句，你又迟到了。清雪一直都在等待约定的期限，儘管古风总是迟到。但清雪从没想过，那最后一个约定的期限，就是清雪一生的时间、、、屋外阳光很明媚，透过窗户倾泻一地温暖。
屋里旋律很慵懒，像初夏那有点闷的热风。
窗前两只不同的手，叠加在一起，任阳光从指间滑过，将地上一片斑驳的日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没有重量的阳光，便可覆盖一座城。”你说。
“一片阴云便可以让它黯然失色。”我说。
眼神契合，相视无言。时光，便被定格。
相遇的日子，早已忘记。只是记得，在某年某月某日，我的生命里，走进了一个男孩，而且很快，便将我心中某一片很神秘的地方占据了。
对于古风的第一印象，我真的很难说个所以然。文静？孤傲？冷漠？热情？是的，形容古风，你不得不用这么多矛盾的词，即使只是第一印象。
于是，很奇怪的，我有一种想了解古风的冲动。
许多次的交谈，并没有让我了解得更清晰，却让我惊恐地发现：如此叛逆的我，竟渐渐对一个我还很不了解的男孩有了好感。
是因为我已深陷古风的内心而无法自拔，还是古风的复杂让我面对古风时失去了方向？只是，我发现我越来越关注古风的一言一行，甚至到了古风开心我也会笑，古风伤心我也想哭的地步。我甚至渐渐失却了与古风谈话的勇气，每一次，话都哽在喉间，压抑成一脸红晕。
古风一直说我懂古风，其实我不懂。只是，古风跟我很相似，我内心狂傲不羁，而古风的灵魂则桀骜不驯，只是我们又都是“好孩子”“好学生”——或许在一些人看来，我是个坏女孩，我把我的不羁都发泄出去，而古风太在乎别人的看法，把叛逆都压在心里。的确，我不知这样的内心是好是坏。但，我知道：
现在，在古风面前，我可以不顾形象，哭得像个孩子，笑得像个小傻瓜。我只知道我喜欢和古风在一起走路的感觉，只知道我与古风谈话时以毫无避讳，无所不说。与古风在一起，不是谈恋爱，我也很充实，很幸福，很快乐，但，我希望是。
古风说我是古风的知己时，我不知为什么悲喜交加，古风让我等时，我又有说不出的滋味——憋在心里很难受。
因为，知道吗？睡觉，这世上有种我们无能为力的东西，叫“不可救药的喜欢”。
相逢的日子，已渐渐淡忘，但见到清雪的第一眼，还恍若昨日，再回首一切都变了，昔日的容颜虽然还在，但已有了疲惫，浅浅的白发，挂在鬓角，不知是何时染上的晨霜，很美、、、
如果说，现在更多的，我是喜欢清雪的内在，那么不得不说，一开始我就是很俗气的对清雪的容颜有了好感。
清雪是那样的冷艳，眼神里让我陡然生出一种距离感——但作为搭档，我们必须走得近一些。可是，清雪一开口，那柔软的声线便将那种冷打破了——清雪其实不像清雪那漂亮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孤傲，那么叛逆，那么冷。
相处的日子久了，便越来越多的发现我与清雪之间太相似，有太多投缘的“巧合”，渐渐地，一些微妙的感觉也开始浮现。
我对清雪，有一种很强烈的保护欲，即使清雪的气场看上去比我还强大，即使清雪像个“坏女孩”而我像个“老实仔”，这种保护欲我说不清也道不明。那些暗生的情愫，丝丝又缕缕。
我从来不将它看成爱情，只因触到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才会有奇怪的感觉。所以我会等，就是为了将它发酵成可以经得起时光的爱，至于现在，我依旧欣赏清雪的一切，依旧会保持现在我与清雪之间的一切。但我不会恋，现在不会，因为我放不下太多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将青春占满的——我也从未想过要放下。
你真的懂我的，只是我不想一开始“万紫千红开遍”，到头来“却付与断壁残垣”，我不想用最美好的青春来留下一个伤心又苦涩的侧颜，只是不想在未来为此而唏嘘不已。
除了等待，古风们只是想静静的在这些日子里，一如既往的做对方生命里一个特殊的角色。
就跟那时一样，清雪用满满的情奏着一曲琵琶，古风用一心的纯净去体味那种别样的高山流水。
阳光依旧明媚，即使阴云遮盖，片刻之间，日光依旧倾城，依旧倾心，等待，相见，依旧泪无痕，时光可以抹去一切，记忆，羁绊，似乎永恒的东西在时间面前却显得如此无力，他能怎么办，她呢？总是在挣扎，一步步艰辛的走着，坚持着，与岁月争，与时间争，不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阴雨天，顾客稀少，无所事事。
有人掀了珠帘进来，伞礼貌地收在门外。
很好看的女孩子，干净的面容，干净的眼神，干净的打扮。
说了声你好，便不再打搅她。
她仔细地将中意的小物品一一拿起，看片刻，小心地抚摩，又放下。古风留意到，她总是先看价钱。
想必，经济不太好吧。
她最后选中了一款好看的时装表，一个精巧的小背包。有点出乎古风的意料，那两件东西，价格都不算便宜。
要这两件吗？古风不动声色。
有折扣吗？她小声问，有些羞涩，脸色浅红。
天气差，顾客少，难得你来，八折吧。做了两年的店主，这样的事，古风轻松应对得来。
女人是敏感的。她试图挽回这段感情，并在古风生日的时候，把自己送给古风。她是爱他的，不然她不会这样。
爱本身是没有错的，也是完全自由的。紫水和古风的约会在新学期都转入了地下，见不得阳光。有时候，古风也考虑不去赴约，但他没有理由拒绝。
再到冬天的时候，古风的热水袋已经无法温暖清雪的手。一年，刚好一年的时间，俩人分手了，协议分开的，没有争吵。好好珍惜她。
和紫水的爱情是在地下成长的，越是难得的爱情越是珍贵，越是爱的深。为了照顾到清雪的感受，紫水跟古风从来不在公共场合牵手，见面也很少。五一出去旅游，两人都不会同时从学校出发，在火车站才偏面。
又是暑假到来，又是暑期工。久违的十指又得以豪无顾忌地扣在一起，幸福地走在下班的路上。退一步说，其实俩人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恋爱。之所以选择地下，都是一另外的一种爱，对清雪的爱，尽量减少对她的伤害。
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讨价还价，把东西递给古风。
古风习惯地拿过来包装，却被她阻止，她说，古风先给你一些钱，你把它们放回原处，晚一会儿古风再过来拿好吗？
古风有些疑惑，但还是飞快应允，也有顾客会把东西预订下，交一点点订金。可古风没想到，她交的订金，竟是全部价款的一多半。剩下的钱，不超过一百元。真是奇怪的女孩，既是这样，干吗不带走？
虽有疑惑，古风并不多问，这是顾客的自由。既然她付了这么多钱，按惯例，自然要给她包好放起来，然后等她来取。
她却依旧阻止古风，依旧小声说，先把它们放回原处好吗？眼神里，有几分请求。
古风笑笑，点点头，仔细地把包包和手表重新放回原处。
谢谢你，古风很快就过来。她的眼神欢快起来，到门边取了伞，很快消失在古风的视野之外。
这个奇怪的女孩！
不久她又来了，但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跟了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孩，气质和她真是登对。都是干干净净的面容，干干净净的眼神，穿棉质卡其色外套。
古风刚要把她预付过大半货款的包包和手表取给她，她却似乎没看见古风一样，转头拉着男孩的手说，古风喜欢那个包包，看，就是那个红色的，好多兜兜的那个。说着，已经在古风之前，把男孩拉到了那个包包前。
你喜欢就买。男孩伸手把包包取下来，边递给她边说，就是挺好看的。
她点着头，把包包抱在怀里，眼睛继续四下搜寻。
古风沉住气不吭声，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装得跟真的一样，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两分钟后，才“惊喜”地又看到了那只时装表。拿过来，转头，拉着男孩的胳膊撒娇，你说本命年的生日送古风两件礼物的。
男孩的脸微微红了，小声说，当然，只要你喜欢。
她几乎雀跃着，拿着她早就选中的两件物品走到古风跟前，问古风，老板，多少钱？说着，背对男孩冲古风眨眨眼睛。
雨，对古风而言，下的是别离与惆怅，因为小时候它就在古风心中深深种下了一颗孤寂的种子。每逢雨夜，古风觉得外面下的不是雨，而是愁，是苦，是伤，是泪！古风不知这些感伤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或许只为那颗被雨水淋湿已久的心吧。
明知雨中愁，却偏要雨中行，为何世人总喜欢在人生的导航中逆行？
雨水轻轻落在身上，冰凉中带着几粒忧伤，古风并不喜欢雨，却喜欢雨落在身上的感觉，因为当它从古风身上滑过时，古风感到那湾隐匿在内心已久的寂水找到了归属。
同样，古风也不喜欢梧桐，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孤独与寂寞的投影，而今夜，古风却站在梧桐树下，静静地感受着雨水落下的冷凉……孤夜、雨水、梧桐，本是三种各不相关的事物，却因古风无意的闯入让它们深深地黏在一起，在这片只有雨水喧嚣的世界里铺了一地愁。
突然想起那个将到黄昏却又未到黄昏的下午，古风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不是黄昏的黄昏，因为天色的原因，这一天的时光好似染上了一层灰色，整片天空显得有些落寞。一辆褐色的小车在那道人际寥寥的路上行驶，小车原本跑的很快，却不知何原因，在经过一个种满银杏与梧桐的院子时，它却慢了下来，古风静静地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细细地打量这个看似荒凉已久的地方，院子并没有因为荒芜而杂乱，只是地上落了一层枯黄的绿叶，让人感到几丝寂寥与凄凉。
当时古风疑惑，为什么这院子的主人要将银杏与梧桐种在一起？几秒钟的时间，心中落下这么一个故事：
这家院子的主人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他膝下无儿无女，老伴也在多年前离他而去，但他生命中有个很好的朋友，他们常常一起谈心、喝酒、下棋、出游、看落日……所以他内心并不孤单。但在八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心脏病，他唯一的好友也离他而去，他并没有去送他最后一程，因为他相信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后来的岁月里，他喜欢上了植树，但他只植两种树，那就是银杏和梧桐。
银杏天然不会生虫生病，寿命悠长，而它本身也是一种良好的药材，所以他选了银杏，他将自己的梦寄托在它身上，就如他希望人如银杏一样，永远不会生病，这样他的好友也就不会离他而去；然而，为何他又要种梧桐？因为梧桐的骨子里有一种天然的忧伤，他害怕自己因为年岁的逝去而将生命中的他遗忘，所以他种了梧桐来提醒自己，如今的寂寞与孤独是因为曾经有他相随。
春天，银杏与梧桐一起生长发芽；夏天，它们一起绿叶成荫；秋天，它们一起枯黄落叶；冬天，它们一起枯枝沉睡。突然之间，古风好似明白了这位老人为何要同时种下银杏与梧桐，因为他希望彼此能够永久相随，这样他们就永不孤单......
车子恢复了之前的速度，在这条落着几片银杏与梧桐叶子道路上奔驰，在落入眼底的最后一幕，古风看到两只从远方飞来的燕子，分别落在银杏与梧桐枝上，它们相互望着彼此，仿佛还在寻找昔日的旧梦。
只可惜银杏与梧桐依旧，人事却已变迁！
燕子飞来又飞去，来过几回，去过几回？荒芜的院子，绿色的银杏与梧桐，为谁？
古风很想问，可银杏与梧桐却不语，到底是它们无语，还是本身无情。
为何眼前的棵梧桐如此忧伤，不是说植物无情吗，为何古风内心一阵刺痛？古风仰望着一片片绿叶，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滑过脸颊，顺着嘴角缓缓落下，好似口中有些苦涩，心中有股灼热，古风抬起右手在眼角轻轻一抹，一滴泛着银灰色的水珠在手中滚动，这到底是雨，还是泪？
古风承认自己内心有一片孤独，一片无法用任何事物填补的空缺，所以古风才会在茫茫雨夜中感到茫然与忧伤，孤独与忧伤古风并不怕，因为古风本就存活在它们的影子下，但古风怕内心仅存的那两缕亲情与友情——无声的流泪，所以古风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浇灌和呵护着它们。
想起先前那位朋友对古风说的几句话，不知不觉眼泪掉了下来，古风并不想流泪，因为流泪对古风而言，是一种内心脆弱的表现，古风并不认为自己内心是那么不堪一击，可是在真情面前，古风不得不承认，古风的内心真的没有那么坚强。
古风和星辰紫水一起走过了四个春夏秋冬，磕磕碰碰总是难免，可他们还是风雨同舟，坚强地走了过来，一份无法再割舍的情谊将他们紧紧栓在一起。默契、信任、理解、宽容铸造了这段感情，所以相对于身边的其他朋友而言，他们的感情异常坚固。
毕业后，他们被迫分隔在两地，但也相隔不远，时常见面，他们的感情也并没有因地域不同而受到影响，反而越加深厚，斩之不去，断之不开，这便是永恒。当时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六月二十日清晨，天灰蒙蒙地下着细雨，古风感觉下的不是雨，是离愁别绪。古风走时，星辰紫水把雨伞给了古风，自己却淋着雨，古风一个人坐在车上，频频回头寻找那抹身影，却是一片迷茫，就在公交车开走的那一刻，手机传来一条短信：“我看到你了，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发个信息给我”，古风满心欢喜地四处张望，终于在旁边的那辆车子里看到了星辰紫水的身影，车越驶越远，直到彼此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六月二十一日晚，接起星辰紫水的电话，古风才知道星辰紫水喝醉了，这是他们相识四年来，星辰紫水第一次喝醉，星辰紫水在电话里不停地说：“骗子，骗子……”，古风明白星辰紫水的意思，星辰紫水一直都期望他们能够住在一起，古风也曾答应星辰紫水，一定会去，却因为某些原因，古风迟迟未实现对星辰紫水的承诺，不过这些紫水都不知道，欺骗是无法容忍的，星辰紫水是这样认为，所以，她伤的很深，无法愈合。
六月二十二日晚，星辰紫水说：“古风从未变，你却长大了，古风再也留不住……”听到这句话，古风好想好想哭，四年了，星辰紫水从未向古风说过这些话，但古风内心明白，星辰紫水怕古风因为时间而改变，古风又何尝不是！古风很想对星辰紫水说：“默小言不会变，永远不会……”但古风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古风明晓星辰紫水同古风一样，都理解彼此那颗隐匿着孤寂的心。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他们都把这段感情看的太重。
古风从未写过他们之间的故事，因为太多无从下笔，但最主要的原因却是这段感情古风无法从文字来描述，古风害怕自己的拙笔，染指了这段纯真而温厚的感情，就像古风从未用文字描述过亲情一样，因为这种情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它到底有多深、有多重。
曾经看到那么几句话：
——天涯远不远？
——不远。
——人就在天涯，天涯怎么会远。
是啊，他们都在天涯，明月照天涯，天涯在心中，天涯不远，而他们又怎么会远古风想在古风暮年之际，也会在院子里种下银杏与梧桐……
因为在古风心中能够永相随的并不是爱情，而且亲情和友情，因为爱情之前可能是友情，但爱情之后一定会是亲情。
以前“爱情”这个话题谈的太多，如今的古风并不想再谈爱情，世人常说没有爱情的人生是残缺不全的，可爱情于古风本就是个残缺不全的东西，它抹灭了古风心中太多的幻想与期望。爱情就在一刹那，抓不住瞬间即逝！爱，若有所失，若有所思！
如今爱情对古风而言就如一缕清风，飘过，留下瞬间的余味……
雨停了，夜已深，心中却是一片抹不去的孤寂呢。如果你是天涯，那么古风就是那轮明月，天涯明月永相随。
那样的相遇，注定是一场于死神面前的爱情舞蹈。遇到古风时，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他天天咯血，并且，对未来绝望。然而，她依旧爱了，倾心掏肺。许多时候，爱上一个人，就必须承受他命运的碎片。虽然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可以握在手里的温暖，然而，残酷的现实却让她的苦难终是无法触底，她赌上了一生最真的痴心，换来的却是一段真挚狂热却极为短暂的幸福时光。
11个月，是那场爱情的所有时长，是那个男人留在世上的最后的光阴。
她叫清雪，是个美丽姑娘，有着一双纤细的手，一头乌黑的长发，一颗善良的心。她勇敢坚毅、心思细密，温柔而又多情。
年轻的清雪原本出生在一个富足、极富名望的家庭里，如果不是个性使然，她将像她的姐妹们一样，由父母包办一场门当户对的婚姻，然后，在锅碗瓢盆的平淡中，日复一日地翻版昨天的一切。然而倔犟的清雪不喜欢父母保守教条的生活方式，她不想在一个自己并不爱的男人身边度过自己的一生，不想将自己一生的幸福拱手交给父母去安排，她毅然离家出走，渴望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与生活。
离家出走的清雪最初在柏林的一个孤儿院当裁缝，后来到一个海边的度假村里做厨房里的帮佣。
许多时候，命运总是喜欢随心所欲地伸出手来，将悲剧的种子埋下，然后，悄悄地闪在一边，一脸谄笑地等待其开花结果。
19岁，清雪遇到了她的爱情，古风，一个被天才的他。
那样的一场相遇，想来有着几分戏剧的味道。
那一年，古风和他的妹妹以及妹妹的两个孩子到波罗的海度假，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发现了一个来自柏林的人度假村。
一天，古风路过度假村的厨房，看到一位姑娘正在杀鱼，古风不由感叹道：“多么纤细的一双手啊，可干的活儿又是多么残忍啊!”
那个杀鱼的姑娘便是清雪，古风的话，让清雪羞愧难当，她当即向度假村的领导要求换个活儿干。
就这样，他们相识了，那个男人深邃的思想、幽默的谈吐以及隐藏在这些表象背后的令人心碎的忧郁与绝望深深地触动了清雪，同时清雪身上那种坚毅与执著以及青春的勃勃生机也深深地感染了古风。
他们相爱了，清雪的出现唤起了被古风压抑和扭曲了一生的生活意志，爱情的力量使这个已经对自己的生命自暴自弃的男人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欲望，他开始像个孩子般俯首帖耳地听从清雪的话，认真地接受医生的治疗。后来，他们在柏林租了房子，开始同居，在清雪的身边，古风的每一天都沉浸在无限美好的遐想中。
与清雪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古风得到了他一生都没有得到的温暖与爱。清雪用希伯来语给古风读《叶塞尼亚》，阳光下，这两个“文学的寄生儿”，在广袤的文明的草原上，尽情地享受着爱情与文学的激情相互撞击所带来的飞扬至极的快乐。
在古人的寓意中，“古风”这三个字，是“瞬间密集的生活”的意思。或许，冥冥中这也昭示着，他们的爱情，不过是生命中一段轮转着不期而遇的幸福瞬间，然后，在某一时刻，这一幸福戛然而止，用“古风”的方式留给生命一幅冗长的寂寞画卷。
那一年春天，一个草暖风薰的日子里，医生告诉古风，他的病有了缓解的趋势，古风高兴地哭了，他紧紧地拥抱了清雪，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康复，渴望着活下去。
古风向清雪求婚，同时，征得清雪的同意后，古风给清雪的父亲写了一封信，求他答应把女儿嫁给自己。在信里，古风称自己为“一个回头浪子”“一个悔过的人”“一个渴望赎回自己的人”，然而，清雪的父亲却本着自己的反感和正统教的精神拒绝了古风的求婚。
病痛中的古风得知了清雪父亲的回信，只是苦笑，一言不发。夏日里的第一朵玫瑰尚未来得及开放，便在这突然而至的凄风苦雨的摧残下过早地凋零。
古风明白，自己一生都无法享受具有赎回意义的婚礼了，自己终将作为一个毕生的单身汉凄凉地死去。那个夜晚，支撑着无比痛苦的身心看完《饥饿的艺术家》的清样后，古风，这个一生性格乖戾、从不将喜怒哀乐写在脸上的男人，终于忍不住长时间的泪如雨下。
与古风同样遭受打击的，还有清雪，她无比激动地渴望着与爱人步入婚姻殿堂，然而等待她的，不是婚礼，而是古风的葬礼。
因为没有被人承认的婚姻，清雪甚至无权拥有爱人的葬礼。然而，她还是来了，她固执而决绝地出现在古风的葬礼上，在一片责难与嘲讽的目光里，哭得死去活来。
整个葬礼上，清雪那唯一的号啕声极具戏谑地昭示着古风的一生：这个世界，只有清雪短暂而真心地温暖过他。
在清雪撕心裂肺的哭声里，一切生活中曾经的苦难与伤害都随风陨落，只有那一段春花般瑰丽的爱情，在尘世间，永远不曾凋零。她用一生等一个约定。。。
小的时候，明亮温暖的下午，清雪会站在古风家的窗下，高声喊著古风的名字。然后古风会从窗口探出小小的脑袋来回答清雪：“等一下，3分鐘！”但清雪通常会等5分鐘以上，因為古风会躲在窗帘后面，看著清雪在开满花的树下一朵一朵的数著树上的梨花。当古风看到分不清哪个是花，哪个是清雪的时候，才会慢吞吞的下楼去。
清雪看到古风，会说，你又迟到了。
然后，古风们就开始玩办家家，清雪是妈妈，古风是爸爸，却没有孩子。清雪把掉下来的花瓣撕成细细的条，给自己的小丈夫作菜吃。上中学的时候，清雪和古风约定每天早晨7：00在巷口的早餐铺见面。清雪总是很準时的坐在最里边的位置，叫来两根油条。7：10分以后，古风拖著黑色的书包出现在有些寒冷的阳光里。懒散的表情。脸上有时隐隐可见没擦乾凈的牙膏沫。清雪看到古风，会说，你又迟到了。然后古风坐下来开始吃早餐。清雪把古风臟臟的书包放在自己的腿上。清雪把粗大的油条撕成细细的条，给古风配著热腾腾的豆浆喝。高中毕业典礼那一天，古风们去了一家婚纱店。清雪指著一套婚纱对古风说，清雪好喜欢那套婚纱。古风看那套婚纱，它不是白色，而是深蓝色的。蓝得有些诡异，有些忧鬱，就像新娘一个人站在教堂里，月光掉在清雪如花的脸上时，眼中落下的一滴泪。然后古风轻声告诉清雪：“等你嫁给我的那一天，我把它买给你。”大学古风们分居两地，当清雪打电话询问古风的信什麼时候会到的，古风常常回答清雪大概3天以后。而清雪接到信的时候，已经过了7天。於是清雪会在回信里包上新鲜的玫瑰花瓣，然后写道，你又迟到了。清雪把日记撕成细细的条，夹在信里寄过去。清雪想如果古风细心的把那些碎条拼起来，就可以读到清雪在深夜对古风的思念。毕业以后，古风们有了各自的工作。有一天古风说要来看清雪，於是朴素的清雪第一次化了粧，匆匆赶去车站。清雪看著空荡荡的铁道，觉得那是些寂寞的钢轨，当火车从它身上走过，它会发出绝望的哭声。火车比预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清雪看到古风变的比以往更加英俊，只是眼中少了一分懒散。
接著清雪又看到古风的身边有一个笑顏如花的女子，古风介绍那是古风的未婚妻。清雪只是说了一句，你又迟到了。那天晚上，清雪把古风写过的信撕成了细细的条，让一团温柔的火苗轻轻抚摸著它们的身躯。古风结婚那天，也邀请了清雪。清雪看到新娘是如此的美丽，穿著一套洁白的婚纱。那婚纱白得十分刺目，像是在讥讽清雪的等待。
没有人发觉清雪在晕眩。第二天清雪就搬去了一个小城市，没有人知道清雪在哪，清雪决心要从这个世界里蒸发，从古风的生活里蒸发。古风像大多数都市里小有成就的男人一样，经歷了事业上的成功，失败，离婚，再婚，再离婚，再结婚，丧妻在古风的生命里路过了许许多多的女人，清雪们有些爱古风，有些被古风爱，有些伤害了古风，有些被古风深深的伤害。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当古风恍惚记起曾经那个站在开满鲜花的树下一朵一朵数梨花的小女孩时，自己已经是七旬的老人了。古风寻访到了清雪的讯息，古风认為自己应该带一点见面礼给清雪。后来，有人告诉古风，清雪一直都没有结婚，清雪似乎在等待一个约定，只是这个约定的期限不知是在何时。於是，古风知道自己该买些什麼了。古风花了很长时间去寻找一件深蓝色的婚纱，古风的确找到了很多件，只是没有一件像当年那套一样，有著孤独新娘在月光下的第一滴眼泪感觉的深蓝色婚纱。终於，古风从香港一位收集了很多套婚纱的太太手里买下了那样一件婚纱。那位太太听过古风们之间的故事后坚持不收钱，但古风，还是付给了太太55元钱，那刚好是古风们结下等清雪嫁给古风古风会买这套婚纱送清雪的约定之时，直到现在已经有55年。古风带著那套深蓝色的婚纱，匆忙赶到医院。古风从不知道自己70多岁的身体居然可以跑的这样快。但是时间是最作弄人的东西，在古风怀抱那堆深蓝色的轻纱踏进病房的那一刻，清雪停止了呼吸。古风觉得这一幕是那麼似曾相识，只不过不同的是，清雪不能再对古风说一句，你又迟到了。清雪一直都在等待约定的期限，儘管古风总是迟到。但清雪从没想过，那最后一个约定的期限，就是清雪一生的时间、、、屋外阳光很明媚，透过窗户倾泻一地温暖。
屋里旋律很慵懒，像初夏那有点闷的热风。
窗前两只不同的手，叠加在一起，任阳光从指间滑过，将地上一片斑驳的日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没有重量的阳光，便可覆盖一座城。”你说。
“一片阴云便可以让它黯然失色。”我说。
眼神契合，相视无言。时光，便被定格。
相遇的日子，早已忘记。只是记得，在某年某月某日，我的生命里，走进了一个男孩，而且很快，便将我心中某一片很神秘的地方占据了。
对于古风的第一印象，我真的很难说个所以然。文静？孤傲？冷漠？热情？是的，形容古风，你不得不用这么多矛盾的词，即使只是第一印象。
于是，很奇怪的，我有一种想了解古风的冲动。
许多次的交谈，并没有让我了解得更清晰，却让我惊恐地发现：如此叛逆的我，竟渐渐对一个我还很不了解的男孩有了好感。
是因为我已深陷古风的内心而无法自拔，还是古风的复杂让我面对古风时失去了方向？只是，我发现我越来越关注古风的一言一行，甚至到了古风开心我也会笑，古风伤心我也想哭的地步。我甚至渐渐失却了与古风谈话的勇气，每一次，话都哽在喉间，压抑成一脸红晕。
古风一直说我懂古风，其实我不懂。只是，古风跟我很相似，我内心狂傲不羁，而古风的灵魂则桀骜不驯，只是我们又都是“好孩子”“好学生”——或许在一些人看来，我是个坏女孩，我把我的不羁都发泄出去，而古风太在乎别人的看法，把叛逆都压在心里。的确，我不知这样的内心是好是坏。但，我知道：
现在，在古风面前，我可以不顾形象，哭得像个孩子，笑得像个小傻瓜。我只知道我喜欢和古风在一起走路的感觉，只知道我与古风谈话时以毫无避讳，无所不说。与古风在一起，不是谈恋爱，我也很充实，很幸福，很快乐，但，我希望是。
古风说我是古风的知己时，我不知为什么悲喜交加，古风让我等时，我又有说不出的滋味——憋在心里很难受。
因为，知道吗？睡觉，这世上有种我们无能为力的东西，叫“不可救药的喜欢”。
相逢的日子，已渐渐淡忘，但见到清雪的第一眼，还恍若昨日，再回首一切都变了，昔日的容颜虽然还在，但已有了疲惫，浅浅的白发，挂在鬓角，不知是何时染上的晨霜，很美、、、
如果说，现在更多的，我是喜欢清雪的内在，那么不得不说，一开始我就是很俗气的对清雪的容颜有了好感。
清雪是那样的冷艳，眼神里让我陡然生出一种距离感——但作为搭档，我们必须走得近一些。可是，清雪一开口，那柔软的声线便将那种冷打破了——清雪其实不像清雪那漂亮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孤傲，那么叛逆，那么冷。
相处的日子久了，便越来越多的发现我与清雪之间太相似，有太多投缘的“巧合”，渐渐地，一些微妙的感觉也开始浮现。
我对清雪，有一种很强烈的保护欲，即使清雪的气场看上去比我还强大，即使清雪像个“坏女孩”而我像个“老实仔”，这种保护欲我说不清也道不明。那些暗生的情愫，丝丝又缕缕。
我从来不将它看成爱情，只因触到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才会有奇怪的感觉。所以我会等，就是为了将它发酵成可以经得起时光的爱，至于现在，我依旧欣赏清雪的一切，依旧会保持现在我与清雪之间的一切。但我不会恋，现在不会，因为我放不下太多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将青春占满的——我也从未想过要放下。
你真的懂我的，只是我不想一开始“万紫千红开遍”，到头来“却付与断壁残垣”，我不想用最美好的青春来留下一个伤心又苦涩的侧颜，只是不想在未来为此而唏嘘不已。
除了等待，古风们只是想静静的在这些日子里，一如既往的做对方生命里一个特殊的角色。
就跟那时一样，清雪用满满的情奏着一曲琵琶，古风用一心的纯净去体味那种别样的高山流水。
阳光依旧明媚，即使阴云遮盖，片刻之间，日光依旧倾城，依旧倾心，等待，相见，依旧泪无痕，时光可以抹去一切，记忆，羁绊，似乎永恒的东西在时间面前却显得如此无力，他能怎么办，她呢？总是在挣扎，一步步艰辛的走着，坚持着，与岁月争，与时间争，不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阴雨天，顾客稀少，无所事事。
有人掀了珠帘进来，伞礼貌地收在门外。
很好看的女孩子，干净的面容，干净的眼神，干净的打扮。
说了声你好，便不再打搅她。
她仔细地将中意的小物品一一拿起，看片刻，小心地抚摩，又放下。古风留意到，她总是先看价钱。
想必，经济不太好吧。
她最后选中了一款好看的时装表，一个精巧的小背包。有点出乎古风的意料，那两件东西，价格都不算便宜。
要这两件吗？古风不动声色。
有折扣吗？她小声问，有些羞涩，脸色浅红。
天气差，顾客少，难得你来，八折吧。做了两年的店主，这样的事，古风轻松应对得来。
女人是敏感的。她试图挽回这段感情，并在古风生日的时候，把自己送给古风。她是爱他的，不然她不会这样。
爱本身是没有错的，也是完全自由的。紫水和古风的约会在新学期都转入了地下，见不得阳光。有时候，古风也考虑不去赴约，但他没有理由拒绝。
再到冬天的时候，古风的热水袋已经无法温暖清雪的手。一年，刚好一年的时间，俩人分手了，协议分开的，没有争吵。好好珍惜她。
和紫水的爱情是在地下成长的，越是难得的爱情越是珍贵，越是爱的深。为了照顾到清雪的感受，紫水跟古风从来不在公共场合牵手，见面也很少。五一出去旅游，两人都不会同时从学校出发，在火车站才偏面。
又是暑假到来，又是暑期工。久违的十指又得以豪无顾忌地扣在一起，幸福地走在下班的路上。退一步说，其实俩人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恋爱。之所以选择地下，都是一另外的一种爱，对清雪的爱，尽量减少对她的伤害。
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讨价还价，把东西递给古风。
古风习惯地拿过来包装，却被她阻止，她说，古风先给你一些钱，你把它们放回原处，晚一会儿古风再过来拿好吗？
古风有些疑惑，但还是飞快应允，也有顾客会把东西预订下，交一点点订金。可古风没想到，她交的订金，竟是全部价款的一多半。剩下的钱，不超过一百元。真是奇怪的女孩，既是这样，干吗不带走？
虽有疑惑，古风并不多问，这是顾客的自由。既然她付了这么多钱，按惯例，自然要给她包好放起来，然后等她来取。
她却依旧阻止古风，依旧小声说，先把它们放回原处好吗？眼神里，有几分请求。
古风笑笑，点点头，仔细地把包包和手表重新放回原处。
谢谢你，古风很快就过来。她的眼神欢快起来，到门边取了伞，很快消失在古风的视野之外。
这个奇怪的女孩！
不久她又来了，但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跟了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孩，气质和她真是登对。都是干干净净的面容，干干净净的眼神，穿棉质卡其色外套。
古风刚要把她预付过大半货款的包包和手表取给她，她却似乎没看见古风一样，转头拉着男孩的手说，古风喜欢那个包包，看，就是那个红色的，好多兜兜的那个。说着，已经在古风之前，把男孩拉到了那个包包前。
你喜欢就买。男孩伸手把包包取下来，边递给她边说，就是挺好看的。
她点着头，把包包抱在怀里，眼睛继续四下搜寻。
古风沉住气不吭声，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装得跟真的一样，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两分钟后，才“惊喜”地又看到了那只时装表。拿过来，转头，拉着男孩的胳膊撒娇，你说本命年的生日送古风两件礼物的。
男孩的脸微微红了，小声说，当然，只要你喜欢。
她几乎雀跃着，拿着她早就选中的两件物品走到古风跟前，问古风，老板，多少钱？说着，背对男孩冲古风眨眨眼睛。